法国是近现代西方同化主义的发源地，以中央集权而著称。1789年大革命之后，法国一直实行法兰西民族一体化的同化主义政策。但近年来，随着民族主义运动兴起和移民的涌入，同化主义政策开始松动。

　　一、法国同化主义传统

　　法国的世居民族主要包括法兰西人、阿尔萨斯人、布列塔尼亚人、科西嘉人、加泰隆人和巴斯克人，近些年又涌入了大量阿拉伯、非裔和亚裔移民。少数民族人口已经约占法国总人口的1/5。

　　法国的同化主义政策由来已久， 历史上主要针对世居民族。法国大革命开启了法兰西民族建构的进程，要求人口众多的世居少数民族和移民都必须同化为统一的法兰西民族。在同化主义理念下，法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民族政策，也没有专门处理民族问题的政府机构。法国强调所有公民资格平等，以及公民对法国和法兰西民族的认同，没有主体民族和少数民族之分，只有公民与旅居者之分，任何移居法国的旅居者一旦加入法国国籍，就是法兰西民族的成员。因此，法国长期以来避免刻意区分民族、宗教等身份，更不会基于民族、宗教身份而给予某一群体以任何特殊的待遇，也从来不统计民族和宗教情况。在语言方面，法国把语言和民族国家联系到一起，从法律上消灭布列塔尼亚语、巴斯克语等方言，这种强硬的语言政策虽然为国家和民族认同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却也使得少数民族语言处于濒危状态。

　　二、法国民族政策的转型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受到多元文化主义的影响，法国严厉的同化主义政策开始有所变化。

　　首先，在国家权力架构层面，中央集权逐渐向地方分权转变。20世纪60-70年代，法国民族主义运动逐渐活跃，主要集中在少数民族聚居的边境和岛屿地区，如科西嘉岛、巴斯克、布列塔尼等地区。这些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与法国其他地区差距较大，同时这些地区的世居民族对法国文化不尽认同，对法国政府实施的隐性同化政策也很不满，开始进行分离主义运动，后来又发展成武装暴力组织，如“布列塔尼共和军”、“科西嘉民族解放阵线”等。对此，法国政府一方面坚决打击，另一方面也通过一系列改革措施缓解民族矛盾。2003年法国修订《宪法》，确定了地方分权原则，布列塔尼、科西嘉重获区域性自治权。目前，法国的民族分离主义运动已经不能对法国政府构成严重威胁，但其对法国社会以及族际关系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如科西嘉地方议会拥有的“新权限”涉及到领土整治、经济发展、教育、环境、运输等各个方面，但民族分离主义运动还在继续，科西嘉岛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其次，在制度上进行创新，设置综合发展区。为保护、传承少数民族文化创造良好环境，法国自1999年开始设立综合发展区，使历史上具有文化或社会一致性的聚居区自愿结合在一起，在国家不干涉的情况下，将民族文化保护与地方发展结合起来。这标志着巴黎中心主义向多中心主义的转变，至今已建立了400多个综合发展区。比如，布列塔尼大区就是法国西北部布列塔尼人的聚居区。综合发展区成立后，布列塔尼传统文化与地方发展结合起来，形成了保护和发展之间的良性循环。如今，布列塔尼是法国地方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也是环境和生活质量最高的地区之一。

　　再次，在语言政策方面，逐渐推出一些宽松的语言政策。20世纪80年代，法国开始倡导语言和文化多样性，随后又出台法令，进行浸入式的双语教学，少数民族语言越来越被重视。2013年年底，法国政府批准了《欧洲语言宪章》，认可并支持包括布列塔尼语、普罗旺斯语和奥克语在内的少数民族语言。需要说明的是，这份文件虽然已经存在20年之久，但法国一直以“法语才是法国的语言”为理由拒绝批准，并且，少数民族语言被批评为落后与保守。这次批准也标志着法国在少数民族语言保护方面迈出了一大步。

　　最后，移民问题仍是法国面临的一个重大民族问题。如今大约1/4的法国人是移民及移民后裔，同时，不同文化背景的新移民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移民群体与主体民族之间始终存在着不同程度的隔阂。非裔和阿拉伯裔试图努力融入法国社会，却在很多时候遭遇隐性歧视，如在法国议会里，没有穆斯林议员，这和阿拉伯裔占法国人口1/10比例的现实极不相符。2010年法国政府驱逐罗姆人事件，更加凸显了移民群体所遭遇的日益严重的社会歧视问题，这些都考验着法国的民族治理政策。

　　三、法国民族政策的评价

　　法国公民的民族国家观念根深蒂固，这虽然维护了民族国家的整体性，但也剥夺了公民个体文化的选择权利，甚至违背了欧盟《欧洲保护少数民族框架公约》，是欧洲在少数民族权利保护方面“最差”的国家之一。更重要的是，长期的同化主义政策已经影响了国家的活力，使法国在欧洲长期停留在政治一流、经济二流的境地。近年来，虽然法国也借鉴多元文化主义，却不断出现历史性反复，如2010年法国总统宣布多元文化主义失败，但这只能意味着法国移民政策遭遇挫折，尤其是对于阿拉伯裔移民问题的失败，而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多元文化主义本身的“失败”。（刘丽丽）